陈洪胜作品故乡,拆迁进行时散文

故乡,拆迁进行时

作者陈洪胜(左)在重庆万利高速施工一线采访

河流

处于拆迁漩涡中的故乡,与其说是获得重生,还不如说是在冬日寒流裹挟之下,那些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传统文化生活气息,在逐渐飘散、消失。

往日九曲回环、碧波荡漾的河流,至少默默流淌了上百年了吧。而今在机械轰鸣的嘈杂声中,被一车车泥土切断、填平。

我那安静古老的村庄啊,何时见识过如此“大场面”?河流一“死”,犹如割断了我与故乡母亲的亲情脐带,再也寻觅不到她玲珑俊俏的模样。

那可是一条条灌溉辽阔良田、滋养一代代子民的母亲河,优美温柔的经络一被掐断,便成了断流之水,也就失去了奔放的风采。遥想当年,需要多少祖辈挖沟开渠,多少年风雨冲刷洗礼,才能形成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而今,只需要所谓开发商的一道指令,就可以改变一条河流的命运。

一条条河流曲径通幽,普通的只能用无名河来代替,可从来不影响她的伟大、非凡。所经之处,多少个家庭依她而居,生生不息、薪火相传。

她是鱼米之乡的标志,是我们儿时的游乐场,是见证时代变迁最忠实的观众。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她一直波澜不兴,宠辱不惊。可今天,因为拆迁,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我无法从今天覆盖在河流上面生硬冰冷的河道上,去回忆往昔成群的鸭鹅随波觅食的情形,也无法浮现儿时伙伴在水中嬉戏的场景。就连那些生养了多年的鱼儿,不知被挤压到何方,是否安然无恙。

河水断流,风水破坏。以往宁静的乡村接二连三的出怪事、邪事。莫名其妙的重病缠身、工伤离世,让仍坚守在此生活的人们惶惶不安,不知道一早醒来,会知晓怎样的不幸。

发展?乡亲们从来不拒绝发展,一直在用自己的双手建设、改变着家乡,哪怕他们几十年的努力,赶不上一台机械几个小时的作业力度。为今天之发展付出的代价,难道必须以茫然乃至生命为代价?能不能用更合理、更人性的措施,让我们淳朴善良的乡亲内心不再恓惶,更加从容坦然?

在中国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苏北的小村庄,微小的无从谈起。因为拆迁,一夜之间改变了很多人一成不变的生活格局。所有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正随着拆迁在不断发酵、沸腾……

在云南怒江高黎贡雪山独龙江隧道贯通的历史性时刻,作者陈洪胜(右)采访全国敬业奉献道德模范高德荣先生

老屋

一栋栋安放过无数个梦乡的老屋,此刻成了一件件被摆上货架的商品。在旷日持久的讨价还价声中,被定义了标准、价值。在父老乡亲或是迷茫、抑或渴望的眼神里,轰然倒塌。

谁也无法改变拆迁的决定,就像谁也抵挡不住挖掘机坚硬有力的步伐。先期拆迁的村庄已经建好了厂房,貌似高高在上,与一些低矮的老屋,形成鲜明对比。暗暗展示着传统村庄向现代工业园区的过度、冲击,直到将你对故乡的所有记忆颠覆、埋葬。

内心是复杂的,复杂的难以用语言来描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有些乡亲前些年已经离开故乡进城务工,或随着子女在城里生活,就希望早点拆掉。故乡,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偶尔飘忽的念想、一个日渐模糊的概念的存在,与实际生活已经相对脱节。如今,随着拆迁这等“好事”降临,以往荒废于乡下的老屋,顿时成了“香饽饽”,压根没想到还能为自己带来一笔“意外之财”,能够为子女、为自己在城里的生活,奠定重要的物质经济基础。而这,或许是故乡对自己最好、最后的回报了。

已经离开故乡足足有二十几年的华叔,听说老家要拆迁,实施了可能是一生中最为得意的“抢救行动”。毕竟时间太久了,他那年久失修的老屋只剩残垣片瓦,徒留下基本的轮廓。幸好老宅基地还在,没被占用。华叔组织得力人员,只用了两三个夜黑风高的工夫,一座足够大的崭新平房崛地而起。原本想都不敢想的“拆迁梦”,终得圆满。

“早该拆了!早该拆了!”一些以往一年也回不到老家两趟的年轻人,近期增加了回归的频率。他们开着各式小汽车,踩着锃亮的皮鞋,时不时摘下墨镜,发出阵阵惊呼,悄悄打探着拆迁的补偿标准和进度,表现出对故乡的极大认同和深厚情感。父辈在与不在,这个时候,他们总要回来的。

终生守望着村庄、土地,故乡是乡亲们安身立命最后的堡垒。当拆迁之势不可阻挡,维持了多年的生活状态就此改变,宿命就此打破。当以往无数次渴盼摆脱贫穷、过上幸福稳定生活的梦想,因为拆迁变得可以触摸,获得可能实现时,才发现一切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不知道他们对大地有多依赖,也就无法体会他们夜间无数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哀愁。

对于一些年老的乡亲而言,拆迁是命运硬生生塞给他们的一道人生命题。住了多年的房子被拆迁,耕作了大半辈子的土地被征用,无疑釜底抽薪,意味着培植了一生的情感根基就此动摇。何去何从,是跟着大部队住进位于社区的安置小区吗?还是将目光投向更遥远陌生的城市?

今后,在那闭门独居的围城生活里,想到自己再也感受不到端着饭碗走村串户的轻松、乐趣,再也不能体会一路走在村庄一路寒暄的那股亲切热乎劲,再也无法咀嚼那份血溶于水的乡邻情谊,心底肯定会涌起无尽的伤感。

这如同刚刚历经一场人生地震的灾民,被集中安置在一片空旷的体育场内,看似得到最及时最温暖的救助,实则内心惶恐,无处安放行将老迈的心灵。

他们中的一些人,其实不太愿意和儿女一起进城生活,宁愿和老伴相濡以沫,终老于乡村。可现实留给他们的选择无非一二,住进安置房,延续“两人世界”,图个自个清净。或者拿着那笔安置费,进城投奔儿女生活。实在不济的,可能考虑自己是否要进敬老院了。

作者陈洪胜(右三)在西藏高原部队采访

乡间小道

伴随着一栋栋房屋因拆迁而改变的,还有以往曲曲弯弯的乡间小道。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马路,似乎被放大了十几倍。像是一个大胖子,坦胸露乳的,硬生生的横亘在你的面前,让你迷失了先前再也熟悉不过的方向感。你茫然地看着一切,忘记来路,无法找到回到故乡的路。你独自徘徊在乡愁的十字路口,无所适从。

那些路啊,留下我们从幼年到少年、青年的成长足迹,我无数次俯首凝视、眺望,在她宽阔的怀抱里飞快的奔跑。直到有一天,我们离开了她的视线,走向远方。一条条魂牵梦萦的乡间小道,尽管狭窄、崎岖,可它有温度,有生命,一直静静守候着,时刻在欢迎游子归来!

路迢迢,情悠悠。那些年,从西藏部队探亲归来,我大步奔走在乡间小道上,内心踏实自在,心花怒放。“二子你想家呢吧?”“跑那么远啊,几天才能到家?!”长辈们的问候时常飘荡在故乡的上空,可以将你的心紧紧抓住,可以让你突然回忆起清贫的童年和无数快乐简单的美好往事,能够一下子闻到泥土的芬芳。

对于路,内心的感受较为复杂。故乡相对偏僻,多年来通往乡镇的乡村小道一直没有好好修整过。每当外人来到我们这里,坎坷不平乡间小道在雨雪天气下,尤其湿滑,苦不堪言,边走边发出“绝路”的感慨。

乡间小道,是一张展现给外人的面孔。行路难,别人吃过苦受过罪后,下次甚至都不想来。就连嫁女儿、娶媳妇这样的事情,或许因为乡间小道,会平添几分疑问。这或多或少让我们常年生活于此的乡亲多了一分自卑。

我在外当兵、工作20多年来,打电话时经常会问起路的情况。想修路,可从乡亲们中间集资难,上面也没有拨付专项资金,路况多年没有改善。直到有一年,作为生产队负责人的父亲东奔西走,四处争取修路材料。有了一定基础后,便带着乡亲们自己动手,尽最大可能拓宽、加固乡间小道。这已经是父亲尽其所能,给大家带来不错的改观、进步了。

如今,因为拆迁,一条条乡间小道似乎被抹平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彻底改变了以往人见人嫌的“丑小鸭”命运。一条条不起眼的乡间小道,原本像是遍布于故乡,连接田地、河流、房屋的纽带,仿佛被谁轻轻抽开了一样。

我的父亲就是在其中一条马路上离开我们的。一个急于回家的女司机,下班后飞快地开着车穿行在人迹稀少的马路上,在十字路中央撞飞了我的父亲。

那里没有斑马线,没有红绿灯,血泊之中的父亲离开人世前短短的几分钟,我不知道他的眼神里会有怎样的痛苦、留念与遗憾……是陪伴他半个世纪在农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妻子?是抚育成人、纷纷走进城市的三个子女?还是远在天堂的父母?

就连宽阔的马路——乡间小道的衍生品,也成为马路杀手的温床。当噩耗传来,我无法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只是在想,如果没有拆迁,就不会修建这条夺命马路,就不会助长那些被急剧转变、快速发展深深刺激狂乱的心。

曾经天真的以为,让拆迁来得更早一点更猛烈些吧,离开故乡远远的,让父母离开故土,再也不用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可真正快盼到了那一步天,却给我这个原本完整、宁静的家庭,带来了难以弥补的痛楚、伤痕。

此生注定有憾,此生无法追悔。只愿天堂里的父亲安息、永生。

作者简介

陈洪胜,曾用名:陈鸿圣,江苏盐城人,70后新闻工作者、文学爱好者,曾在西藏武警交通部队服役专职宣传20年,荣获二等功、三等功十余次,荣膺武警部队十佳新闻工作者称号。千余篇新闻、文学作品先后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中央电视台发表。《东方哈达》《蜀道之战》《无名河》作品荣获中国西北坡散文节奖、中国产业经济新闻奖、全军长征文艺奖。现供职于中交一公局驻重庆某项目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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