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本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而关外乃寒冷之地,只是嗅到了些许春的气息。在内蒙古科尔沁沙地的库伦旗,昨天还是阳光明媚,转眼却又沙尘漫天,还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来。从宾馆走不远,去看库伦的福缘寺,来回就把人冻成了冰棍儿。库伦福缘寺寺庙做了一些维修,但基本还是原来的框架。过去庙宇成了旗委政府的办公场所,自然不会再留有佛像法器,这是庙之祸。但正因为被政府占用,才能够较完整把旧有面貌保留下来,未受到大小运动牵连毁损,这岂不是庙之福?福祸原本系于一线。 庙宇的形制与其他地区大致一样,只是有些来历,住持喇嘛指着一处二层楼房,说顺治等清代皇帝都曾来住过。院中间一棵树,似已枯萎。住持说,因为它高过了寺庙,高出寺庙的树大都会死亡。 库伦很特殊,蒙古族把乌兰巴托称作大库伦,把库伦旗称作小库伦。库伦,大约就是蒙语中的古列延。过去草原战争,没有什么屏障可恃,就把勒勒车等物围成一圈,人躲在这个圈子里休息或作战,这个圈子就叫古列延,汉文叫圐圙(蒙古语音译词,音同哭略,又译作库伦——编者注)。库伦旗风景 图片为库伦旗景色、三大寺与宗教文化节。说起库伦旗,不能不提一位在内蒙古佛教传播史上起过重要作用的大德高僧——阿兴希日巴喇嘛。阿兴喇嘛出生于青海安多地区,在西藏哲蚌寺学经,因是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母亲的近亲,故称为阿兴喇嘛(藏语舅父喇嘛之意)。十六世纪七十年代,学成的阿兴喇嘛离开西藏,到山西五台山云游。后又来到蒙古右翼土默特之地,在呼和浩特北之察罕哈达说教传法,深受阿拉坦汗崇信。《阿拉坦汗传》记载,阿兴喇嘛向阿拉坦汗传授了六字真言和八关斋戒,建议阿拉坦汗迎奉黄教,并受阿拉坦汗委托专门赴藏邀请三世达赖喇嘛,回来后受封额齐格喇嘛(蒙语父亲喇嘛)称号。 阿拉坦汗和三世达赖喇嘛先后故去,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阿兴希日巴喇嘛从西部蒙古进入东部巴林、喀喇沁等地传经布法。年,应清太祖皇太极邀请,阿兴喇嘛入居盛京。后返回蒙古地区,移住法库山(今辽宁省法库县境内),号法库山曼殊希礼呼图克图。约于天聪七年(年)或八年,奏请皇太极,获准移住库伦,并划定领地,称曼殊希礼库伦。 崇德元年(年)八月十五日,阿兴喇嘛圆寂。皇太极封阿兴喇嘛之弟囔素为锡埒图库伦达尔汗绰尔济(库伦旗大宝法王之意)封号,掌理库伦宗教事务,并设四个扎萨克,四个德木齐辅佐,又从漠南蒙古各部遣若干户移居库伦作属民,锡埒图库伦之号即由此而来。 顺治三年(年),囔素卒,清廷遣盛京实胜寺喇嘛西布扎衮如克来库伦,被授予锡埒图绰尔济封号,颁给库伦扎萨克达喇嘛印,统领政教。至此,锡埒图库伦扎萨克喇嘛旗政教合一的体制基本确立,即由喇嘛管理一切政教事务。到雍正七年(年),清廷又确认了锡埒图库伦扎萨克达喇嘛的世袭制。库伦旗也是内蒙古唯一的政教合一的喇嘛旗,阿兴喇嘛是它的缔造者。年3月,民国政府废止政教合一制度,实行政教分治,称库伦旗。年,喀尔喀左翼旗及唐古特喀尔喀旗并入库伦。年3月,科尔沁左翼前旗所辖区域也并入库伦旗。据说,有清一代库伦旗享有其他旗没有的待遇,如全旗免赋税,在朝廷设有库伦喇嘛的专位。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我曾听当地一位文化人这样解释,说努尔哈赤当年携夫人到过库伦,库伦喇嘛在接待这位明廷建州卫的首领时,没有向他行大礼,却向他的夫人跪拜。努尔哈赤有些生气地质问喇嘛,喇嘛说,我拜的是夫人怀着的孩子,未来的皇帝。 这个孩子就是清太祖皇太极。所以,后来皇太极对库伦喇嘛情有独钟,恩宠有加。这种说法有无历史依据,我不清楚。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但满清和蒙古部及喇嘛教的关系,确实是千言万语难以说清。年,我第一次到库伦。当时通辽市还叫哲里木盟,奈曼旗的麦饭石和库伦旗的荞麦系列产品正炒得火热。记得我和新华社的马义专门去拜访一位老喇嘛。那是一个阴天,我们乘坐的吉普穿行在沙坨地里,沙坨地植被茂密,一座座沙坨也前挡后遮,什么也看不见,颇让人有些遁入世外的感觉。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那个老喇嘛的家。老喇嘛住在弟弟家。他说他每天都要在一块很硬的木板上长跪叩头。我和马义还议论,这可能正是他身体为什么那么好的缘故。 老喇嘛原来是在旗里的庙里修行,“文革”时被遣散回家,便只能在家叩头念佛。已过去20有年,不知这位老人是否还在,是否重归丛林。这大概是我多想,对于有道高僧,其实何处不是道场。 记得当时旗宣传部一位干事叫王德存,后来调到盟司法局。在酒席上,他的劝酒词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喝酒,其实不是喝酒,它是三分喝酒,七分喝感情。回过头来咂吧,这句话也是有禅意的。人生在世,什么事能够单纯到只是那件事呢?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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