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童年都有这么一个花园，那里珍藏着我们最美好、最纯真的成长记忆。——相玉
童年的花园
文/文竹
真实的寻觅往往是在不为人知的裸露中进行的。对时光的叙述有时是很艰难的，曾经的过往无一不会被列入时间的范畴。但我相信，从最初的起心动念，到魂牵梦绕和辗转反侧，我眷恋和痴迷的与其说是一种姿态，不如说是想探索一种年少时的真实。每个人的童年都有这么一个花园，那里珍藏着我们最美好、最纯真的成长记忆。童年的花园，承载着快乐和美好，盛放着一颗天真烂漫的稚子之心。我从小就喜欢田园，喜欢那种宁静和淡泊的生活。夏日，独自漫步在田间小路上，小路有些荒芜，路两旁丛生着野草，仿佛三三两两谁家女般点缀着一些不知名字的野花，娇羞的粉面掩映在绿草之中，她们头上发髻的玉簪，就成了蝴蝶栖息落脚的绝佳地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地在享受那一刻的柔情。回到家里，院子里的花园便成了一个乐园，虽说我居住的地方算不上乡村，距县城繁华地只有50米，但是历来把这个距县城繁华地最近的、有一座皇庙的小村称为南街村。皇庙街的住户不多，分散而居。那些年，用电是一件奢侈事。总电表装在申家爷儿家，不知道为什么，小心翼翼的申家爷儿一年四季的限电，即便交了电费也不肯。夏季，晚上送电时间不过一个小时，天黑以后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成了我们最惬意的消遣，这让我熟知了北半球星空的很多星座。夜空中偶尔会有流星划过，拖拽出一条美丽的弧线。由于种种历史原因，我出生后就从东上回族村搬到这里的小四合院。院子里住了三户人家，我家在西房，四间房不足18平米，就在这样的环境，我们在这里租住了18年。
四合院的小花园带给我们的快乐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其实，不光是我们的四合院有花园，这里家家户户的院子都有花园，有大有小。夏夜，就着月光，大人做些琐碎的零活，小孩在院落嬉戏，狗儿猫儿跟在屁股后面追逐玩耍，老人絮叨着，女人说笑着。掉了牙的申家奶奶嘴里总有说不完的老古经，私下里还和来串门的阿奶交头接耳地议论儿媳妇发发牢骚。也有些女人拍打着怀里的孩子低声搬弄些小是非。抽旱烟的男人，那黄烟味道时浓时淡地绕着院子转悠，不小心呛出一串咳嗽，等月亮高过树枝，在远山的某一个高点停留时，哈欠声开始此起彼伏，母亲收拾了笸箩里的针线便让我们回家关门闭窗，院子开始沉静。
我的童年，有过一个以刀豆角的枝叶为凉棚的小花园，清风与阳光，蜜蜂和蝴蝶，在其间自由来往。春雨如丝，母亲在湿漉漉黑黝黝的泥土中撒下花籽，有菊花，金盏花，打泡儿，川草，山丹花，凤仙花……当然最多的是母亲从别处移来的芍药、荷包牡丹、干柴牡丹、大丽花等等，只要春天来临，家里小花园里的花一茬接一茬地开着，直到大雪过后，墙根里的九月菊依然开着。
故乡的6月份，春天姗姗来迟，河岸边的树林在绿色的帷帐中挥动手臂，远处若有似无的一两声鸟叫。老师教的歌还在耳畔：“小松树，快长大，绿树叶，新枝芽！”鸟儿在唱歌，雨滴在唱歌，种子也在唱歌，小花园淹没在春天的歌声里。
转眼草木葱茏，麻雀声声，夏天的小花园一片五彩缤纷。白色的栀子花，脸颊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楚楚动人地立在微风中，那是母亲养在花盆里的，格外地上心才会养活的花；粉红的八瓣梅邀请蜜蜂到它的家中去做客；五颜六色的竹节梅、虎头梅、长寿菊、山丹花，还有向日葵等，黄色的花朵，红色的花朵……和云霞比着谁更鲜艳更明亮；牵牛花有好几种颜色，蓝的、绯红、桃红、紫色等等，举着小小的喇叭，朝开午谢，几个时辰就经历生命的四季。母亲说，生命的兜兜转转还不如这花呢，这花虽说开的短暂，但是极尽了一生的绚烂！荷包牡丹颜色艳丽，那一年，家里的荷包牡丹开的很是让人喜欢，到了秋天，母亲把荷包牡丹的根挖出来送人了。母亲说，“养花也不好，花能解语，单看这荷包牡丹，记得你奶奶将要去世的那一年，这花儿没有了往年的艳丽，苍白萧瑟的像极了垂暮老人，叶子也打不起精神来，有些不忍心。”从那时起，我家中很少养花，我怕这花的解语。也许人生的有些东西是难以言说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和物，残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呼之欲出。对于敏感的人来说，那些花或是一种的时光记忆，破译其中的玄妙，或许就能追抚昔日的岁月，然而，亦无岁月可回头。
秋天的小花园也不甘寂寞，木槿花是母亲精心插活的，我不知道在青海木槿花叫什么，她亦像牵牛花一样朝开暮谢，大蜀祺和小蜀祺总是长得一人高。你看那个红砖头围成的小花园，菊花争奇斗艳，牵牛攀攀援援，大丽花摇曳着，八瓣梅高高伸展，洋绣球红得耀眼。牡丹开完了开芍药，院子里总有开不败的花，中秋将至，大丽花似牡丹一般雍容华贵，秋风吹开菊花的心扉时，那种单瓣的菊花，一开一大片，红的，黄的，白的，紫的，在霜寒露重的秋天里，争奇斗艳。不像现在花店里出售的盆栽菊花，虽然花型硕大，却少了一份自然的野趣。那种菊花，现在的城市里已经看不到了，真是太可惜了。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北风呼啸时分，除了墙角的九月菊外，冬天的小花园一片岑寂。阳光照耀后，秋菊上露水的水光，凝成父亲皱纹里瓷实又安详的容光。那些在春天、夏天、秋天开过的花朵，早已凋零，此刻的小花园变得荒芜，变得寂静。母亲把大丽花的根挖出来，用塑料布包好，放在屋里热的地方，水仙花的根也会挖出来，来年再种。再在花园里铺上厚厚的麻袋和草，怕花的根会冻坏。
如今我已人到中年，也没有了自己家的花园，虽说阳台上有栀子花开，总也没有了童年的那种趣味。我想，是不是每个人看到花都会有很幸福的感觉？然而，思绪中的那些花再也不会有了。早上我翻唐诗宋词，嗔怪着那个写“好花堪折直须折”的人，爱花怎忍折枝？写“万紫千红总是春”的那个人，怎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其实此时我需要的只是明月半弯，淡茶一壶。羽化的我，多么想化作木槿一朵，在寂寞天，静静开落。文字的清浅，怎能盛的下如此深切的驻足？
生活是被所有的日子一天天摞起来的，它就像一抔细沙，在指缝间沙沙地溜走而攥不住。而生活的品质，并不一定取决于家居的宽适，物品的精美。它关乎的，不过是内心的欲望和现实之间达成的和解程度。在此基础上，那些被习惯了的东西质地无论有多么粗糙，都能够被我们包容接纳。因此，我们即便走的再遥远，家乡依然是内心的归属。
作家路遥曾经说：无论精神多么独立的人，感情却总是在寻找一种依附，寻找一种归宿。乡村让我们离开，乡村的敦厚朴实让人离开，而童年的小花园以及花园内外的喜悦忧伤都成为你感情的牵挂和心灵的寄托，静静地等你归去。而你，早已不能归去，城市成为异乡让你投奔，这种繁华的吸引给你寻找希望的空间，钢筋水泥林立起来的高楼让你在夹缝中穿梭，让你在繁华中承受奔波和伤痛，当我们一步步走向城市，走进异乡，并在异乡生根、开花、结果时，我们渐渐习惯了那种不习惯，因此，即使现世难得安稳，此情此境，我亦分外眷恋，眷恋岁月如此静好！
作者简介文竹，原名：戈强英，女，青海省化隆县人。年开始在《西藏文学》《青海湖》《青海日报》《雪莲》《青海湖?视野》《紫?金色广场》发表散文、诗歌、小说、评论等作品，著有散文集《沉淀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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