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西藏法制报
老师，您还记得那十块钱吗？周明江年6月6日，岳母让我开车送她到医院东病区，她说，已和六七个同学约好，一起去看望在这里住院疗养的中学老师——曾先生。
再过几个月岳母就八十岁了。据说曾先生已九十五岁，这样的一场师生会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我充满期待，于是决定全程参与。到达东病区，曾先生还在输液。请老师吃一顿饭表达表达心意是最必要的。于是，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开始忙活，在离病区最近的地方找了一家农家乐，备好茶饭，等老师一起共进午餐。曾先生输完液后坐在轮椅上，我和护工一起推着他到农家乐。看到老师来了，所有的学生都同时起身向老师问好，居然像六十多年前老师走进课堂一样。物换星移，对于老人们来说，世间的一切都已经淡去，但先生永远是先生，学生永远是学生，不管你八十岁还是一百岁。出发前岳母专门交待，请先生的钱她出。我说，晓得了，你甭操心了，我安排好就是。乘着她们聊天的间隙，我走到吧台上押些钱。服务生说，不用，已经有人打过招呼了。我说，拿着，有人来就说买过单了。正说着八十三岁的陈先生过来了，他说，我早早就从绵阳赶过来，为的就是这顿饭，你比我近，总不好跟我争吧……曾先生年事最高却是一头黑发，而他的学生，满头银丝者居多。因为贫血住院，曾先生显得有些虚弱。他坐在轮椅上接受大家的祝福——老师您一定要活过一百岁……曾先生说：“这个要求太难，医院里了，努力吧……”他始终面带微笑地听着学生们的介绍，她们中有的是医生，有的是教师……大家都说，要是没有先生您呀，我们是什么？是什么都可以，反正和知识没有多大关系。曾先生的右耳已完全失聪。学生谢老师专门坐在他的身边，大声地给他传话。曾先生特地叮嘱谢老师，拍几张照片，把大家的名字写在后面，等出院后，他要一个一个地比，一个一个地认，慢慢地好好回忆回忆。吃饭时，谢老师一直在给曾先生夹菜，凡是软糯的炖菜都夹给曾先生，一盘莴苣烧鸡是曾先生喜欢的，谢老师总是细心地挑出块小的、烧透的放在先生碗里……大家边吃边聊。谢老师突然问曾先生：“老师您还记得那十块钱吗？”曾先生不说话，微笑着看着他。谢老师拉着曾先生的手说：“那时候家里穷，我交不起费用，就要辍学了，是您给了我十块钱，您还说，书是要读的，穷，你就先考个中专吧，有了工作，攒点钱再上大学。后来我上了中专。但我想，上不了大学我都对不起您呀……”说到动情处，谢老师情不自禁，像个孩子似地趴在曾先生轮椅扶手上嚎啕大哭。曾先生仍旧微笑着不说话，不时伸手抚摸谢老师的头发，由着他哭。所有的学生都眼睛发酸，谢老师流着泪目视曾先生：“你不仅仅是老师，更是父亲……”曾先生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示意谢老师吃一点儿。谢老师盛了一碗饭，舀了些汤泡上，大口吞咽，泪水仍旧不断地掉在碗里，和着汤饭一起咽下去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个老师让学生体验到泪水泡饭的滋味，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学生，八十岁了还一直记着教过你的先生。回来的路上岳母说，谢老师的事她是知道的。当时曾先生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多块，十块十块地，大都给了上进的困难学生，从来不说什么。岳母出身书香门第，她的父亲对饮食是挑剔的。她说，在困难时期为了吃好一点儿，父亲也不给她多少钱，她也想考中专早日工作。岳母说，曾先生知道后坚决不同意，一次找到我父亲要求给我留足学费，父亲被感动了。最后，我顺利上了大学。选择当老师或者当医生，心里就不能想着钱，岳母说。吃饭的地方名叫“凉水井”，一个给我留下了温暖记忆的地方。
END本期编辑：张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