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耀,原名王昌耀,年6月出生于湖南常德桃源,曾任青海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年开始发表作品,年调青海省文联任创作员,参加创办文学杂志《青海湖》,并担任编辑工作。年因创作《林中试笛》短诗二首,被打成“右派”。年被流放到祁连山深处的劳改农场,在这里度过了二十年痛苦而漫长的岁月。年回到《青海湖》编辑部。八十年代以后作品引起广泛注意。年3月23日,昌耀与肺腺癌抗争数月之后,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离开人世。
昌耀的诗歌想象奇峻、语言奇崛,读起来令人印象深刻,是二十世纪后期中国诗坛的代表性诗人。他被称为“诗人中的诗人”,诗人韩作荣认为“他是当代为数不多的、用汉语写作最好的诗人之一”。
静极——谁的叹嘘?密西西比河此刻风雨,在那边攀缘而走。地球这壁,一人无语独坐。 ——昌耀《斯人》
年
1
一百头雄牛噌噌的步伐。
一个时代上升的摩擦。
彤云垂天,火红的帷幕,血洒一样悲壮。
2
犄角扬起,
一百头雄牛,一百九十九只犄角。
一百头雄牛扬起一百九十九种威猛。
立起在垂天彤云飞行的牛角砦堡,
号手握持那一只折断的犄角
而呼呜呜……
血洒一样悲壮。
3
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投影大地。
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垂布天宇。
午夜,一百头雄性荷尔蒙穆穆地渗透了泥土。
血洒一样悲壮。
————《一百头雄牛》
年
“世纪大诗人”昌耀
初秋的阳光下,我们穿越羊肠山道,来到桃源县三阳港镇王家坪,拜访一位我们神交已久的“世纪大诗人”——昌耀。半年前,他逝于大西北寒冷的季节,半月后他悄无声息地“回到”生他养他的故乡,长眠在母亲身边。我们将12朵灿若云霞的金菊供奉在诗人墓前,表达家乡读者对这位远方游子十二万分的仰慕和敬重。
对于诗人昌耀,常德人是陌生的;对于诗界而言,昌耀也是难以解读的。但我们必须走进他,仅仅看看他的外表也好。因为我们骄傲,有“诗家天子”王昌龄之弟之称的王昌耀是我们常德奉献给中国和世界诗坛最珍贵的圣品。
在诗中,他可以摧毁一切;
在生活中,一切可以摧毁他。
——昌耀其人
有必要复述一些见诸报端的有关昌耀的信息,以让故乡认识一下这位早年出走常德的孩子简单的生活轨迹。
昌耀原名王昌耀,祖籍常德桃源县三阳港镇王家坪,年6月27日出生在常德城育婴街(现育英街)。他的家族是桃源县的一个大家族,他的家占去了全村建筑面积的一半。大伯王其梅乃“一二·九”学生运动的主要组织者,和平解放西藏时军方的最高首长之一;其父亲先在北京读书,后又去了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然而这对患难兄弟在“文革”中均以不同的身份罹难。年,昌耀从常德市隽新小学毕业。年不满14的他成为抗美援朝志愿军的一名文艺兵,年夏朝鲜战争即将结束时负伤致残,同年秋季进入河北省荣军学校学习。年,他既出于对“开发大西北”号召的响应,又出于对中国西部异域情调的向往——也当然是对自己诗歌未来的期许,到了青海。
年,昌耀因《林中试笛》中两首加起来总共不过16行短诗的偶然事端,被流放在青海荒原达20多年,直至年复出。那年21岁的昌耀头戴“囚徒”荆冠之后,先是在省城近郊的监狱工厂冶炼钢铁,接着被转移到浅山地区每天抬着上百斤重的条石修筑盘山水渠。其间,他申辩过,抗争过,然而结果是刑役层层加码,流放地越走越险,最后被流徙于祁连山重峦幽闭的山谷,荒原腹地远离人烟的监狱农场。“囚徒”生涯结束后,他沦落为西部山乡一个领有五口之家的拖儿带女的“贱民”。
在长达22年的命运锤砸后,年,昌耀回到了《青海湖》编辑部那张诗歌编辑的办公桌前,他以一首《致友人》重返诗坛:“九死一生黄泉路/我又来了/骨瘦如柴/昂起的/还是那颗讨厌的头颅。”重操诗笔的他迅速切入诗坛腹地,以其西部大山荒原上流放记传体的系列长诗,在中国诗坛树立了自己的地位。他先后担任过青海省作协副主席、文联副主席。然而命运只给了英才二十年时间,在贫困和孤寂中诗人身患绝症。在与病魔抗争数月之后,今年3月23日,诗人诗人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堕楼而下,实践了回归母亲怀抱的夙愿。时年64岁,一个伟大诗人收获的黄金季节。诗人兼评论家燎原在评价昌耀诗歌时,曾探讨了昌耀悲剧命运的根柢:即使昌耀并未因《林中试笛》而受难,他仍难逃年后的厄运。作为一个在艺术上卓尔不群的诗人,昌耀绝不接受任何摇撼摆布的可怕的定向性的生命姿态,已决定了他一生悲苦而非同寻常的命运。
“一个过继给北国的孩子”故园恋
——昌耀和故乡
“人生,浪迹而已,终老乡里,小浪迹。客死他乡。大浪迹。年少夭殇,小浪迹。寿终正寝,大浪迹。”
从13岁离开常德,像所有有抱负的男儿一样,昌耀一步步越来越远离家乡,浪迹西北。这其间半个世纪,因为命运的捉弄,他仅仅回过老家一回。而这一回,已足以让昌耀在桃源老家唯一的直系亲人,他那因母亲去世抱养出去的幺妹郭凤仙心痛一辈子。
年春天,还是《青海湖》杂志社一名小编辑的昌耀借南下开会之际,回到了阔别三十年的老家桃源县三阳港镇。正在生产队出工的郭凤仙惊悉从未谋面的大哥从天而降,急急赶回家。警惕性特高的外甥竟然将“相逢对面不相识”的大舅挡在了家门外。幺妹郭凤仙自然对大哥毫无印象,也难怪,大哥离开家时她才一岁多,而大哥对自己的同胞妹妹却记忆如初。他钟爱女性,他离开家时兜内就揣了母亲和幺妹的照片。他说自己的女儿路曼就和妹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又白又胖,手像藕节。在此后的三天三夜,坐看南国春雨,昌耀给小妹讲述他们的母亲、父亲、家庭和对亲人思念。他告诉妹妹,年就准备回家乡,谁知那场突如其来的劫难阻隔了20多年。对于自己的这陌生的“作家大哥”,郭凤仙倾注的更多的是母爱,她连夜为大哥缝包了已经磨破的棉袄袖口,买来新袜子替换了已经露出脚趾头的破袜。在这里,昌耀向自己的胞妹吐露了想调回桃源的心曲。对于这唯一的一次故乡之行,记者在诗人基本上以青藏高原为抒情主体的诗中还是找到了痕迹:
三十年一笑,有微风吹湿的红唇:/木屐踏归,/像伞朝我斜向撑开。/梦夏早已几回霜降,而这片荷叶总浮在心潮/常葆鲜绿。(《伞之忆》)。
故乡这片“鲜绿”成了昌耀浪迹一生最终的牵挂。去年,诗人得知自己已身患绝症,他反复叮嘱子女和女友,死后想回故乡陪伴母亲。母亲年的早逝是昌耀心口永远的痛。父亲早年一直在外面闯荡世界,母亲在常德和桃源的那座豪宅大院的“城堡”中陪伴昌耀度过了少儿时代。年,为着自己的孩子气的奔向远方的理想,昌耀瞒着父母当了兵。从此,这一别即成永诀,五十年阴阳相隔。病中,他给妹妹打来电话,要求她将自己的骨灰用几块青砖围着,葬在母亲身旁,不用棺木,以免毁坏森林。4月1日,死后在青海极尽哀荣的昌耀骨灰,在长子木萧和昌耀女友的扶送下,千里万里,静悄悄回到了故乡桃源县三阳港,除郭凤仙一家外,没有惊动任何人。痛惜兄长“生前没有住过一间好屋”的郭凤仙,按本地乡村风俗,自作主张添制了一副棺木,让兄长陪伴在母亲身旁。几十年魂牵梦萦回故乡,没想到这一回昌耀会以这种“大浪迹”形式长眠故里。“生命真奇怪,越是精美,越是脆弱。”我们不由得想起一位诗人的一句话。
昌耀终于回来了。他那在北国出生、成长的孩子只从父亲的记忆中了解南方,只从父亲孤独的叹息声中依稀眺望过南方,生命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对苦难的诗人而言,不也算一种幸福么?
记者 胡南
刊载于常德日报年10月11日
—●诗人中的诗人●—
他们的想念
韩作荣先生来到昌耀的墓前,无限的痛惜和哀思就在这无语中。
图片来源于阑珊的博客
“我是第一次来常德,但是我对这里久怀敬仰之意。”燎原对我们说出了这句话,是因为昌耀。他与昌耀,过从甚密,在昌耀故去后,他写下《昌耀评传》。这次,这位昌耀的故人要对我们讲的,是昌耀“不分行诗歌”的特质与价值。这是诗人生命的最后时段经常选择的表达方式,也是他诗歌臻于化境的标志文体。这些类似于散文诗的文字,其中的妙处自有人去咂摸品味,而对于普罗大众而言,这些文字背后的故事,往往更耐人寻味。
在长达数小时的报告会中,关于昌耀的若干桥段渐次浮现,勾勒出一个诗人孤独寂寥的的身影。那个身影,在青灯下枯坐、在街市中踯躅、在爱与不爱间消磨、在病床上辗转……
——听诗歌评论家燎原说常德籍诗人昌耀和他的“不分行诗歌”(刊载于年6月22日常德晚报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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